文 | 新聲 Pro,作者 | 張書涵
今年 6 月,抖音上「自從干了團播,差點都忘記我以前是做什么的」系列視頻引起熱議,話題頁中,記者、老師、公務員、金融碩士等從事傳統職業或踐行傳統人生路徑的人都選擇走上團播這條全新的道路。
中國演出行業協會發布的《中國網絡表演(直播與短視頻)行業發展報告(2024-2025)》顯示,2024 年我國網絡表演行業(直播與短視頻)總收入達 2126.4 億元,新增開播賬號 1300 萬個。其中,團播作為高速增長的細分領域,備受行業關注,頭部公會單場直播流水已突破千萬元,頭部主播單場收入破百萬的案例頻現,是當下直播領域最有活力的內容。
對平臺來說,團播也被視作內容升級的重要方向,職業化和精品化程度不斷提高。中國網絡社會組織聯合會近日公布第四批優質直播間(主播)名單,還首次增設「團播」賽道。隨著團播模式的迅猛發展,不僅選秀出身的偶像藝人陸續亮相直播間,傳統綜藝行業的專業人才也加速涌入這一新興領域。
其人才吸納范圍更不止臺前主播,傳統影視行業的編導、攝影以及相關專業學子,也紛紛加入并承擔運營策劃、燈光運鏡等崗位,行業發展初期相對較弱的等級觀念和權力關系也讓他們得以充分發揮個體的能動性。
可觀的收入潛力、蓬勃的行業前景和個人價值的實現機會等優勢,吸引了許多正在擇業的年輕人,他們將團播視作 「低門檻試錯 + 興趣變現」的雙重路徑。
轉行熱潮
圣恩在加入白鳥傳媒前,一共面試了四家公司,轉行做團播是他經過深思熟慮之后的選擇。
大學畢業后,圣恩曾在長沙最大的一家星巴克擔任值班經理,因為收入不理想,也同時兼職舞蹈老師。他注意到,這兩年身邊很多舞蹈老師或舞蹈演員加入了娛樂直播的行列,耳濡目染下,從去年 3 月有轉行的想法開始,他就選擇了團播這一賽道做深入考察,「他們口中的月收入深深打動了我。」
在學校時圣恩就是街舞社的社長,發布舞蹈視頻的個人抖音曾收獲 2 萬粉絲關注;做過主持人,有一定的語言組織能力和臨場應變能力;咖啡師的工作讓他一直處于與人高頻溝通的環境中,因為不錯的外形條件他也曾在星巴克的平面廣告中出鏡——盡管沒有相關經驗,但圣恩已經具備了娛樂直播所需要的一切素質,身邊的朋友都覺得他很適合。
大哈大學就讀于服裝表演專業,在校期間已經成為一名簽約模特,但身高條件限制了他在本專業的長遠發展,同學在夢想登上巴黎時裝周走秀的時候,他早早開始思考畢業后新的出路。
「我喜歡活在鏡頭下,我享受聚光燈。」大哈覺得,團播主播有穩定的舞臺,可以積累自己的粉絲群體,收入也在水平之上,非常適合作為自己實現藝人夢想的過渡職業。
西橙一直對唱跳很感興趣,和前公司作為美妝博主的合約到期后的修整期,他正計劃報一個舞蹈班來系統學習。偶然得知新加入的 MCN 公司門牙傳媒在籌備新的團播項目,負責人對他發出邀請,表示公司會提供免費的培訓,兩方一拍即合。
門牙是長沙頭部傳媒公司,但團播業務還處于起步階段。不同于一些直播間試訓兩三天就讓主播正式營業,西橙進行了兩個多月的嚴格培訓和選拔,每天早上九點到舞蹈房練體能,下午學習各種舞蹈片段,讓他切實體驗了一把「練習生式」 的生活。
科科嘗試團播的其中一個原因,也是想讓農村的爺爺奶奶有更多機會看到自己,算是不待在家人身邊也能陪伴他們的一個折中辦法。「我跟奶奶說,你孫子現在當明星了,知道嗎?」
科科在退伍后做過輔警,也嘗試過一些助理文職,當坐標成都的他把 BOSS 直聘上「感興趣的行業」這一項改成「傳媒」,無數團播主播的機會開始找上門來。此前他并沒有看過團播,不過優聯傳媒的 HR 頂著奧特曼頭像問他「你相信光嗎?」,他覺得也不是不能了解一下。在科科看來,團播還是一個鍛煉性格的好地方,能讓他突破自己狹窄的社交圈和舒適圈。
找到價值
科科入職團播后最大的收獲就是自信感,人瘦了,會打扮了,不久前還自費拍了人生中第一套寫真,掛在朋友圈置頂。科科是真正意義上的純素人,沒有才藝,面對鏡頭也不自然,但加入幾個月后,他已經培養起了對于舞蹈的愛好,公司調整團隊方向砍掉一些舞蹈環節的時候,他還會覺得失落,自己私下偷偷練習。
但不同于傳統職場已經有可以沿用的方法論,團播行業從進入大眾視野到飛速發展的時間并不長,大多數直播間的協作模式中,這些年輕人擁有更多自主權和主動性,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見。
25 歲的圣恩是「海王星」團里隊長的角色,妝容合不合適、衣服要不要扎進去、回復得不得體,其他年輕的「孩子們」遇到什么問題都來咨詢他。下播之后他會通過錄屏幫大家復盤,分析直播問題、做話術優化等等,「我們是一個團隊,我們得一起進步才是真的進步。」
「有很多粉絲是因為喜歡你的人才喜歡你跳的舞,就像有很多人是因為喜歡某個演員本身而選擇去看一部劇。」大哈理解的粉絲與主播的關系,已經無限接近于所謂的「追星」。和做模特時期不同,在管理身材和皮膚狀態的時候,他想的也是要對得起粉絲們的喜歡和關注。
這種情感的深度綁定成為一種趨勢,團播場景下的主播與粉絲關系,并非單純依靠打賞聯結,不是簡單的消費與被消費,而是發展出擁有更高情感濃度的互動模式。頭部團播組合 SLAY-D 還會給團員策劃生日專場、設置粉絲讀信等環節,將這種抽象的情感聯結具象化,轉化為直播間里可感知的溫暖互動場景。
西橙對于自己的要求就是,能夠給粉絲帶來情緒價值和正向引導,「她們來到直播間是開心的,我們賺的是這部分錢。」西橙曾經的美妝賬號全網粉絲超過 300 萬,按他的話來說,互聯網風口他也是踩過的。前兩個月的試播流量并不理想,公司正在策劃團隊重組,他又回到了一天練習 8 小時的「練習生」生活,但他并不焦慮,做自媒體的經驗告訴他:「互聯網的共性在于,你的價值取決于你把自己的定位放在哪里。」雖然出于個人規劃的原因如今他已經退出團播這個行業,但他仍然覺得,這是一次值得感恩的特殊經歷。
新職業生態
比起兩年前,如今團播行業整體面貌都有了煥新,人才方面,不僅壯大了主播群體,更催生出細分崗位與清晰職業路徑,分工愈發精細化。
05 后大學生舟舟是行業內少見的女攝影師,準確來講是團播運鏡。她就讀于數字媒體技術,因為對攝影感興趣找了相關實習,進入公司之后才發現具體工作是團播運鏡。認知到團播是風口行業,還沒畢業的她為著將來的職業發展考慮,也就繼續做了下去,白天上學晚上帶團,生活被忙碌填滿。
培訓班一期 5-10 人,采用「線下實操 + 線上持續跟進」的模式,旨在幫助新人小白快速突破技術瓶頸。舟舟觀察到,在這種學習中,完全的小白上手可能會快一些,有傳統影視行業經驗的人反而會被既有的認知束縛。培訓結束后,舟舟和她的師傅一直保持著良好的線上溝通,師門「暴力學院」的成員還會互相分享經驗,形成了全國性的職業互助網絡,她現在加入的公會也是師傅介紹推薦的。
對于新入行的年輕人,團播有著較為清晰的晉升路徑清晰。舟舟因能力提升被公會認可,從帶 1 個團升級為帶 2-3 個團,收入也水漲船高。她并不滿足于模式化的運鏡,在正式工作之余也會主動鉆研樂感與鏡頭節奏。她運營了自己的自媒體賬號,在抖音直播工作時運鏡的第三視角,在小紅書分享滿意的運鏡作品,有人在評論里說她的運鏡視角比直播本身還好看,「有人認可我的作品我會比較有成就感。」
圣恩承認,入行初期他也認為一些團播存在「擦邊、沒有內容」的情況,但加入以來,行業正逐步規范化標準化,擦邊內容減少,內容審核更嚴格,甚至也有內娛明星藝人與團播團隊合作,提升了行業認可度,「它就是一份工作。」大哈提到,在他身邊,團播行業已經解決了很多舞蹈生、藝術類畢業生的就業問題;舟舟作為實習生,也能通過運鏡工作獲得收入與經驗,科科、西橙等轉型者,也在團播中找到新的職業方向,足以體現行業的就業包容性。
2024 年 7 月 31 日,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會同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國家統計局正式增設網絡主播為國家新職業。多數公司為從業者提供「底薪 + 提成」模式,部分公司還為正式員工繳納社保,提供合規知識培訓。隨著團播模式成熟,職業保障逐步完善,團播真正從短期兼職向穩定職業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