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智勇
海外和國內 AI 上差異最大的點可能還不是模型的水平,而是真的沒應用。這導致一個很可怕的后果:國內 AI 整個生態是斷鏈的。
什么叫斷鏈?
形象講就是算力干算力的、模型干模型,然后在最終用戶這里不閉環。
比如過去的電商是有生態的:
有人做云、有人做電商平臺、有人做供貨方、有消費者,這樣就把互聯網的技術完整和商業體系融合了起來,鏈條上的每個人都可以有收益。
現在 AI 上在海外這個正反饋鏈條差不多跑起來了,至少在我感知比較清楚的 B 端,事情已經相對比較清楚:
英偉達提供 GPU、模型公司提供基礎設施、應用公司提供融合了 AI 的 SaaS、B 端的公司獲得效率。
一旦生態形成正反饋,就會讓各個部分聯動,趨于良性發展,打破過去 10 多年 AI 發展的貔貅魔咒。
如果不閉環,那就得靠投資,現在哪有那么多投資 ...
要說什么最可能導致我們國內的 AI 全面落后,我大概率會選這個。
為什么國內的 AI 應用更難
核心原因是我們必須跳過一個相對容易的階段,對業務更直接的進行端到端的整合(《無人公司》其實在寫這個新模式)。
AI 現在做更好的工具在很多場景智能水平大致是夠的,但整合完整服務這背后的挑戰就大了。
而要回答為什么必須跳過一個階段就必須說到 SaaS。
SaaS 可以看成是 AI 最容易發揮效力,馬上產生商業價值的領域。
問題是國內沒有 SaaS(不能說是 0,但沒有海外那種規模的 SaaS 市場)。
在今天這個時候,我想做過工具和 SaaS 的人都需要面對一個特別殘酷的內心拷問:
在國內未來真的還會有 SaaS 么?AI 對經典的 SaaS 是利多還是利空?
如果足夠理智,雖然很痛苦還是要回答:
經典 SaaS 這事肯定死了,不管你在上面扎多少管子,擺多少鮮花,都不過是對墓碑的裝飾。所謂交付結果從我角度看也就是多扎幾根管子,但擺脫不了藥醫不死病的客觀規律。
十年驗證的市場環境并不會有所改變,而技術條件在讓你失去議價權(大模型會讓 SaaS 的甲方更容易自研),這么個模式怎么可能不掛掉!
關鍵是 SaaS 的綜合度其實是低的,所以是容易的。
放在一個公司的背景里面,SaaS 總是解決一小塊問題,所以它處理的復雜度注定是低的。處理招聘的工具所要面對的復雜度一定小于完成整個公司業務。
現在復雜度低的這部分沒有商業價值,那就必須直面業務的復雜度,所以說是必須跳過一個階段。
端到端業務整合
《無人公司》這書其實寫的不是有人無人,而正是我們必須面對的這種高復雜度場景所帶來的挑戰。
最近我在《無人公司》相關的演講里,一直在提到一個關鍵問題:我們的價值創造主體一直在發生遷移。而 AI 這次遷移的徹底程度可能遠超過往。
這可以在各個行業找到對比,這次我們倒敘,先用最近 Antropic 的 Project Vend 做例子。理解了這種遷移也就理解了端到端的業務整合。
Vend 這項目說起來也不復雜就是把下面這樣的一個貨柜完全用 AI 進行經營,包括進那個貨,賣多少錢等等:
雖然很不幸,給了它 1000 美元的啟動資金后,它經營不善破產了。但它的模式和過去已經很不一樣了:
所以相對于過去的電商平臺或者電商平臺上的網店,它性質上不是一個東西。
而電商平臺和過去的百貨比其實也是有進步的,它把分發和交易的很大一部分依賴算法完成了,包括你要找什么、物流的狀態等等。
所以如果把 2000 年前的百貨 - 電商平臺和網店 - 上面的 Vend 放在一條演進的路線上,你會發現什么呢?
價值創造的主題越來越往硅基進行轉移。
做到后面就是基于 AI 的端到端的業務整合(不一定是端到端的模型)。
這就是我們所要面對的最大的時代背景,也是《無人公司》想要說的事。
太多的書在講大模型是什么,怎么寫提示詞等等了。而我們其實更應該關注什么是在國內能夠跑通的 AI 模式,否則更可能在擁抱 AI 的時候錯過 AI,恰如互聯網的時候提供做網頁服務的。
抑制復雜度提升
因為 SaaS 這事兒的徹底涼涼,我們就沒有機會處理低復雜度的場景,必須上來就爬陡坡,處理高復雜度的場景。(傳說中的喜馬拉雅山脈北坡)
當然這時候還是可以從改善或者新建中選擇。
既有公司很難把現有一攤子事完全扔了,徹底重來。這時候本質含義是什么呢?
每個想改善的人都要建設一套比 Glean 這個現在估值到 70 億美金公司產品還要復雜的產品。
數字化我們整了 10 多年大概是九死一生,現在好,還增加了 AI 帶來的難度,顯然挑戰更大。
最近哈佛商業評論發了篇名為《李寧數智化:和數字店長一起開晨會是怎樣的體驗?》的文章(下圖來自這篇文章),從中我們就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這套系統的復雜度遠超過去的 SaaS。
而這種復雜度往往是業務內生的,如果是改善真的只能硬抗,靠技術(包括 AI)的進展來吞吐這種復雜度,這時候典型問題顯然是:AI 其實不好用,現在的水平解決不了這個復雜度的業務。
這時候怎么才能削減復雜度呢?
如果我們認為復雜度來自于兩個來源,一個是業務內生的,一個是向后兼容導致的,那削減復雜度的核心方式就只能是不向后兼容。
這并不在所有領域都成立,但如果能找到,顯然是很幸運的。
不過即使找到了,肯定也還是比純粹做工具復雜。
所以就回到我們的標題:國內做 AI 應用的難度肯定被低估了。
技能集
什么技能集適合做上面這種產品呢?說來有趣,GleanCEO 的簡歷是可以查到的。
抽象來說就是你產品涵蓋領域的復雜度提升,反過來就會要求操盤的人對復雜系統的認知和駕馭能力提升。純粹的科學家或者不理解技術單擅長經營的 CEO 恐怕操盤不了 Glean 這樣的產品。
在以人為主的體系里最關鍵的角色一定是管人的,現在新體系因為價值創造主體的遷移日趨就需要更了解人、AI 和業務的人。如果是極端值,也就是無人公司,那恐怕了解 AI 和業務就夠了。
這是另一重新挑戰。
小結
在國內做真的 AI 應用顯然更難,反倒是做項目相對簡單依賴的技能和過去也差不多,但依賴它顯然不能解決斷鏈問題。
如果沒有真正的應用生態,AI 的發展則必然是不可持續的。2010 年開始我們用十多年證明了這事,就不要再證明一遍了。
再夸張點說,中美的 AI 競爭一定是長期競爭,長期競爭恐怕不取決于一城一地,而取決于生態是否足夠良性。
所以這是真的問題。